哈尼族的铓鼓舞只有男人跳,台上二十几个阳刚的舞者,在他们踮起脚尖的那一刻,在他们打起硭鼓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他们是跳舞最男人的舞者。
潘旭东,国家二级编导 ,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民族文化工作团创作室主任。代表作有耳熟能详的《山之子》《烟盒变奏》《阿细跳月》舞剧《诺玛阿美》音乐剧《爱如星火》等。
《山之子》里,哈尼男人的背就是大山的脊梁,世世代代庇护着哈尼家园,生生不息。哈尼子孙从父辈手中接过象征着生命延续与文化传承的铓鼓,永沐福佑。
好的音乐,余音绕梁。好的舞蹈,余韵悠长。做了二十多年的演员和编导,潘旭东说,检验一部作品的品质,是它可以隔代流传。即使过了10年20年再翻出来看,还是好看。以及,放到全国各地都认可你的作品。在观众心里,好像这是很久以前的作品,但好像永远都不会过时,这一点特别厉害。
铓鼓舞与哈尼男人
7月昆明的夏天有些燥热,在春城剧院看了一支大汗淋漓的舞蹈。大约7分钟的舞蹈,男孩们光着膀子剧烈地舞动,拿着硭,扭动身体,翻身、侧跨,真是个力气活。前半段展示哈尼族猴子舞的动率,强调哈尼族跳铓的重要性,后半段叙事,最后进入传承的正题。
雄壮豪放、彪悍粗犷就是铓鼓舞的特点。观众看到的,不仅仅是荷尔蒙,是哈尼男人的血性,是一个民族精神的传达。除了柔美,还有刚劲有力,我们看到舞蹈的另一种形式。
《山之子》的创作灵感源于哈尼族的铓鼓舞,铓鼓舞是哈尼族舞蹈中更具特色,发展得较为完整的代表性民间舞蹈,因挎鼓和持铓起舞而得名。编导潘旭东说,男人跳的铓鼓舞,刚劲有力,把男人的阳刚之气表现出来。抓住铓鼓舞雄壮豪放、质朴刚健、热情洒脱的特点,来展现哈尼人坚韧不拔、团结拼搏,热情而不失内敛、豪放不失温婉的民族性格,体现哈尼男人大山一样的情怀。
2017年,因为红河州60周年庆晚会精品节目的创作要求,《山之子》应运而生。问及为何会选择这样的题材,演员们表达了对家乡舞蹈元素作品的传承诉求。作为红河州的一名舞蹈演员,尤其是哈尼族过往向外推广的作品少之又少,而传承题材的作品一直很稀缺。初衷就是想通过这个舞蹈作品呈现哈尼族特有的铓鼓舞。
任何一个好的作品并非一蹴而就。想要挖掘出一个民族的精髓,就必须要深入当地生活,艺术采风是一部民族艺术作品的基本条件。潘旭东带着团队去到铓鼓舞跳得更好的建水村子里,在采风的过程里,可能当地人随口哼的一个调子、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都会成为一部作品里的元素。最终,把这些细碎的音乐、舞蹈元素整合成了一部完整的作品。潘旭东说,我们做民族民间舞的,不能脱离了民族的东西,一定要尊重当地民族的特点、动作的动律。一定要尊重的,还有这种民族性背后的自然变化、节庆祭典、理礼节规范等等。
云南建水哈尼铓鼓舞入选了国家级非遗。铓鼓舞流传于建水、元阳、红河交界一带哈尼族聚居区,具有鲜明的农耕时代特色。铓寓意为谷物颗粒硕大,鼓寓意谷物饱满的意思。现在铓鼓舞是祈祷庄稼饱满、粮食丰收或庆贺节日喜事的一种主要活动。20个演员的铓鼓舞队,2个跳铓领舞。跳鼓的人将跳铓的围在中央,形成一个圆圈。
早在去年,《山之子》入围第十一届中国舞蹈荷花奖民族民间舞终评,以96.82分的成绩名列本界荷花奖评奖总排名的11名。而经过改编参演全国第十二届舞蹈展演,潘旭东表达:此次展演让我们更坚定了创作方向,那就是在舞蹈中坚守自身民族文化特点,融入文化内涵与人文情怀、现实意义。
荣耀是刻进血脉里的汗水
大多时候我们为精彩瞬间喝彩,把舞台上震撼与深刻烙进脑海。而在大放异彩的背后,他们挥洒的汗水,留在身体里的伤痛,一切荣耀的背后都是日以继夜的反复练习。
演员钟山
在开场前见到《山之子》领舞演员钟山,人群里一眼就能逮出来的形象,他留着胡子,在二十几个男生里显得另类。这也构成了他的角色识别系统。连日阴雨,几地奔波,有些感冒,第二天就要正式上舞台。但在半小时之后的彩排里,他的演绎完全不受身体的影响,依然刚劲有力。他作为整个作品里的灵魂人物,牵引着整个情节的发展,整个舞蹈的完美呈现。
二十多个男人在舞台上起舞,肢体带给人的震撼到底有多大?潘旭东和其他的团队幕后人员,不断调试灯光、舞美、音乐,指挥着演员们每一个动作、队形、节奏,舞动着肢体引领着情节的走向。
最后一个鼓点完毕,大汗淋漓。而像这样的时刻,一遍又一遍的排练,连他们也没去数经历了多少次,最后得以丝毫不差的呈现给关观众。
《诺玛阿美》中的父亲
在这之前,刚刚结束音乐剧《爱如星火》的巡演。而在这之后,钟山以一个父亲的角色出现在舞剧《诺玛阿美》中。《诺玛阿美》以哈尼族迁徙史为背景,取材于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哈尼族口述史诗和多部民族史籍,再现了哈尼族祖先遭受外来强敌入侵被迫南迁,最终在红河南岸创造哈尼梯田,寻找心中的圣地诺玛阿美的故事。
作为《诺玛阿美》的主角之一,钟山也曾跟随剧组进行了一场漫长的演出迁徙,从红河出发,到达最北的北京,抵达最南的福建,穿越了地图上的一大半城市。
扮演父亲的角色,也是一次生命意义的迁徙。这个角色曾让年轻未曾为人父的钟山折磨了很久,排这个角色的时候他还单身,怎么去演好父亲是痛苦的。作为一个民族的头人,他需要带领族人去经历很多事情。看了很多有父亲角色的影视剧,生活中去观察年长的父亲、爷爷、外公,观察他们怎么对待子女,怎么相处,细微到表情、情绪的变化,再把这些运用到舞剧里。直到后来结婚生子,做了父亲之后,才渐渐理解怎么去演父亲。那时就不是演,是真情流露。而在生活里,他的感情亦被刚满周岁的女儿填满。
男人的舞蹈视界
红河州歌舞团的舞蹈演员经历大致相似,从当地优秀的演员里层层选拨,到专业的舞蹈学院学习,学成之后再回到团里。潘旭东和钟山的经历都如此。
在平均年龄二十多岁的鲜肉团队里,钟山显得有些不一样。不仅仅是标志性的蓄须,他扮演头人、老者的形象,比起临时贴假胡须,靠化妆掩饰,真实很重要,因为要带观众进入真实的情节里。而这种真实,也仅仅是形象的塑造。他显得更成熟一些,有领导者的把式,但其实只要跟小伙伴在一起,就是活泼分子。包括潘旭东跟他们在一起,旁若无人地开起玩笑,笑着闹着打闹起来。
跟他们在一起跳舞,都是朝气蓬勃的状态。他们相互感染,哪有什么老气横秋。钟山跟小鲜肉们的不同还在于,他已经31岁了,过了跳舞的黄金年龄。或许这对于一个舞蹈演员是件特危险的事,而在他身上,这并不是一个世纪难题,他也没有被年龄控制,继续跳下去就是答案。
排练时的状态
比钟山年长一些的前辈潘旭东,同样经历过年龄的拷问。从舞蹈演员成长为编导,潘旭东的轨迹或许是钟山他们可以参考的。他把青春都献给了所在的歌舞团,从上个世纪90年*始跳,经过系统的学习,到2003年前后开始编舞,直到现在他已经在舞蹈行业奉献了二十多年。潘旭东是知名舞剧《诺玛阿美》的编导之一,此外还有《烟盒变奏》、《阿细跳月》、《唻啯哩》、《阿兹古》、舞蹈诗《红河》、《我家红河》、音乐剧《爱如星火》……
所以关于创作,潘旭东有很多可以拿出来分享的理念。作为民族民间舞蹈的专家,他认为民族民间舞的创新性还不够,很多作品还停留在呈现原生态的基础上,没有吸取先进的编舞理念。编舞呈现作品,传承少数民族的文化,就要以现代性的视觉进行加工,让更多的年轻人去了解去传承。但也不是仅用编舞技法去套路,不采风,不深入实地了解民族习性。一个舞蹈作品,如果不说明,我们都不知道那就是哈尼族的舞蹈,那是伪民间的东西。他特别不希望出现这样的行业现象。
在进行创作时,潘旭东希望做更多现实题材的作品,而民族民间舞蹈最难做的即是现实题材。通过现实题材的呈现方式,融合民族民间舞的特点,在创新中把握好传承,那才是好作品。
对钟山来说,跳了十几年,他希望有更多的可能性。就比如,他在舞剧的角色里,已经不仅仅是舞的意义,就像影视剧,有角色分配有内心戏,你得用代入感去感染观众走进你的情绪里。或者说做编导这个活,你就更得有专业性和全局观了。毫无疑问,会一直与跳舞有关。
文/南方柒玥
部分图片来源于《舞蹈中国》